陪读母亲遭遇后院失火
康芸和丈夫是成都的一对普通夫妻。丈夫下海经商后,一心只想挣钱的他忽略了对儿子刘康的教育,刘康初一时拿回的成绩单令康芸差点晕了过去,全是三十几分。康芸出生书香世家,其父为川大的古典文学教授,他特别重视对后代的教育。康教授找来女婿责备了一通:“别看你书房大,摆了些盗版的所谓经典藏书,可那全是垃圾,你儿子成什么样了?”女婿被岳父骂得唯唯诺诺,只好拿钱来作后盾,告诉岳父,准备出钱让康芸陪儿子赴新加坡就读中学,中学毕业成绩优异者可直升英国的大学。康教授说这还行。事后,丈夫背过身对妻子说:“瞧你爸那迂腐相,一屋子的旧书,十足的迂夫子。”康芸怒斥丈夫不尊重老人,说:“你懂吗?那些叫古籍。”丈夫笑道:“送你们出国的可是我的钞票啊!”
半年后,康芸和儿子刘康参加中介公司的母子陪读计划赴新加坡去读中学。临行时,外公康教授送了一藤箱旧书给外孙。刘康进入了一所私立中学读书,康芸被安排到学校联系的自租屋中。不久,儿子刘康从学校带来一张又一张的账单。康芸隐隐觉得不对,心想会不会遭遇了留学陷阱,正在这时,康芸收到丈夫要求离婚的申请。康芸知道人心难留,便匆匆赶回成都,与丈夫办了离婚手续。当康芸颤抖地签字时,丈夫过意不去,表示将—定承担抚养孩子的义务,按时寄钱。康芸怒道:“你就知道钱,孩子的人格教育更重要。我们离婚没啥大不了的,可孩子的教育更难了!”
回到新加坡,康芸得知学校已被勒令关闭。原来,这是一所没有任何资质的学校。刘康慌了,惊恐地问母亲下一步咋办,康芸便毅然决定:“转学,妈妈想办法给你转学。”刘康见了母亲的坚毅劲,内心有所震动。康芸多方奔走,终于将孩子转入了一所有正规资质的学校。入学后儿子仍寄宿,康芸在学校附近租了间陋室。
刘康进了这所学校后,着装和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品学有了改观。康芸感到一丝宽慰。当听到前夫已另娶的消息时,康芸丝毫不为所动。好在前夫并未食言,仍按时给儿子寄生活学习费。这些费用,只能维持康芸母子的最低需求。然而,人的转变总有反复,有一天,刘康经不住几个烂仔的引诱,偷偷跑到了酒馆,不但违反了未成年人不准喝酒的规定,而且把酒馆的玻璃给打坏了,新加坡的处罚非常重。酒馆老板借机要挟康芸,要么拿出一大笔钱消灾,要么报警,这样一来,儿子将被学校开除。留有劣行记录的学生哪个学校敢要?当晚,刘康在母亲面前痛哭表示今后再也不敢了。康芸长久地看着儿子,然后说:“妈妈相信你能改好的。”
第二天一早,正是礼拜天,康芸一咬牙,拿出了母子俩全年的生活费交给了酒店老板,尚差一些。儿子说:“我见街上有许多回收旧书的摊子,外公的那一藤箱旧书说不定值钱呢。”儿子的话点醒了康芸。康芸无奈之下,拿出几本古籍书去旧书店,没想到卖了笔出乎康芸意料的钱。康芸拿出一部分交给了酒店老板了事,剩下的钱对付母子俩的生活。哪知几天后,一个偶然机会,康芸从另一家旧书店老板那里得知,她那几本古籍版本书,只得到了应值的五十分之一,康芸方知自己当了冤大头,懊恼不已。唉,亏自己还是学中文的,多少还知道点版本学,那么值钱的旧书被贱卖,怎么对得起父亲。晚上对着热腾腾的饭菜,康芸竟咽不下一口。刘康见母亲如此伤心,内疚不己。经此事件,康芸遂决定自己干脆开一家旧书店。这时,已进入1998年。
开一间永不打烊的旧书店
康芸从父亲处借了些钱,租下沙莲道一楼一底的旧式木楼,楼下作旧书收售门市,楼上住人。这样,康芸的“书香”旧书店开张了。为办好这家书店,康芸通过互联网常向父亲咨询,如何识别珍本、善本,加之康芸原来是学中文的,有点版本知识,她很快对古书市场有了一定了解。这时,前夫寄来的钱愈来愈少,康芸只得豁出去在旧书市场一层身手。康芸常常叫唯一的伙计看着旧书门市,自己蹬部三轮车跑到社区去搜罗旧书,风雨无阻,饿了就站在街头啃面包,渴了到公厕接点自来水解渴。康芸还常跑其他旧书店,偷偷学艺。她学着人家的样,在门上装铃,但有购旧书者,哪怕是晚上,只需敲铃即可。康芸的信条是:对求知若渴的读者,旧书店永不打烊。康芸的汗水没白流。几部珍本、秘本、孤本让康芸赚了第一笔。
见母亲整日劳累,还要照顾自己,刘康断绝了和社会上一些烂仔的来往,上课格外认真,到了期末竟拿回了一张奖状。见到儿子拿回平生第一张奖状,康芸流下了欣慰的眼泪。为能把儿子培养成才,康芸想,吃再多的苦都值。
假期到了,刘康主动提出帮母亲打理旧书摊,康芸最初不同意。儿子保证不耽误学业后,她终于同意了,这样也好,让儿子知道人生的不易。刘康晚上学习,白天帮着打理,旧书店内散发出浓郁的读书气息,吸引了不少游客和爱书者。
不久,命运之神再度把这对母子抛到了选择的关口。他们遇到了一个来自英国的书痴汉约克,他年近40岁,暂居新加坡研究东方文化,汉学硕士,精通中文,蓄着满睑大胡子,中文名叫韩克。一连几天,韩克总爱登“书香”旧书店,摘抄资料卡片,为写论著作准备。
有一天,他偶然发现“书香”摆有一本1922年版的《中国民间剪纸汇览》,眼睛一亮,视为至宝,便问康芸母子能否卖。原来,这本书是康芸父亲的藏品,她摆在那儿只作展品,不打算卖的。遭到婉拒的韩克遗憾万分,他下意识地张开口,微微颤动地伸出右手,手心向上作乞求状,喉咙里发出一声“呃呃”的怪调,仿佛是开口“行行好”的前奏。康芸见状惊恐万分中夹着同情和尊敬,难得这么痴情于书的人,便问:“先生,你真的喜欢这书吗?”韩克忙不迭地点头,说这是他寻找了多年的一本旧书。康芸遂把此书送给了韩克。
淘旧书淘出一段姻缘
从此,韩克成了“书香”的常客,一待就是几个小时,饿了到外面的小餐馆凑合一顿。康芸在他身上,发现了中国旧式知识分子那种青灯孤影、潜心苦读的影子。
“书香”的业务越做越大,一天,青霞社区有人约康芸上门收购旧书,儿子尚未回家,而雇的小工刚请了几天假。眼看时间到了,不按时赴约,那一大堆旧书说不定就被别人收走。正焦急时,她瞥见了在书店一角翻旧书的韩克,就试探性地问韩克:“韩克先生,你愿帮我照看一下店子吗?”韩克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夫人,你就放心去吧。反正这些天我也闲着,我的论著送去出版了。”康芸这才放心地走了。
中午康芸回到书店。一进店里,她眼前一亮,“书香”到处打理得干干净净,韩克交给她2000新元。原来,他还成功地卖出一本旧书,而康芸原以为这本书充其量就值200新元的。康芸为答谢韩克特请他与自己一块吃晚饭,韩克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留在了康芸那简陋的房里。一顿可口的中餐把韩克吃得摇头晃脑,说吃这顿饭有回家的感觉。康芸听了,脸上飞起了红云。此后,一边翻阅旧书,一边给康芸照看一下旧书店成了韩克的常事。韩克开玩笑对康芸说:“我成了你雇的小工。”康芸听了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这个小店怎么雇得起汉学硕土。”
随着康芸和韩克交往的加深,康芸对韩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个威尔士人今年39岁,比自己大两岁,前女友由于经受不住韩克钻故纸堆那种苦行僧似的生活,与他分道扬镳。韩克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博得了康芸母子的好感,他那种无拘无束的性格令刘康也十分喜欢,两人竟成了无活不谈的好朋友,常到公园去玩,或去踢球,偶尔也谈文化、哲学、人生。在韩克的带动下,刘康读书更加认真,成了上榜优秀学生。为此,康芸十分感激韩克,常留他一块吃饭,次数一多,康芸对韩克竟产生了别样的情愫,但她又不好意思表白。
韩克回英国看望父母,康芸心里茫然若失,做梦都想见那个大胡子威尔士人。一个月过去,韩克仍未回来,康芸十分怅然,心里想韩克十白是再也不来了。又一个月后,韩克终于回到了新加坡,见到韩克归来,康芸的喜悦写在了脸上。心底里一直对康芸有好感的韩克深情地望着康芸说“你愿意接受我家的传家戒指吗?”等康芸明白过来时,她又激动又好笑,这个洋人求婚竟比中国男士还要含蓄得多。康芸轻轻点了点头。
2000年12月4日,康芸和韩克结了婚。两年后,刘康从学校毕业,是全校嘉奖的5名优秀学生之一,被保送到英国威尔士大学斯旺西分院,学出版和编辑,康芸和韩克则到了南威尔土与英格兰交界处一个叫尼肯特郡的镇购房而居。这里一来离儿子刘康近,也回到了韩克的故乡,二来邻近世界第一旧书镇——海伊仅10公里,为妻子创造收售旧书的条件。海伊镇小得用脚走一周也就个把小时,这么个小镇经销旧书数量迄今位居世界第一。康芸第一次被韩克领着上小镇时,见小镇依青山、绕绿水,居民稀稀落落,旧书铺却有40家,康芸仿佛到了童话世界。夫妻俩走进旧书铺时,木地板、木楼梯,走动时吱吱嘎嘎的声音令两人沉醉,几乎每间书铺都有一些能卖出好价钱的古董书,回到家,康芸便把见闻给父亲用伊妹儿发了过去。
几天以后,康芸就匆匆赶回国内跑了一些旧书市场,收了一批有投资价值的旧书,当然,国家明令禁止出境的古书她决不带出。这是康芸为自己定的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2002年5月23日清晨,康芸牙口韩克带着刘康载着一大车旧书从家里出发,直奔10公里外的海伊镇,前去参加英伦乃至世界含金量最大的文学节:海伊文学节。到6月1日结束时,小小的海伊镇共举办250多场文化活动,来自世界各地的书迷们在这里流连忘返,在旧书里淘金,康芸也赚得个盆满钵满,并同自封的海伊国国王布思共进午餐。布思热忱地希望,中国也能出现这样的古书镇。一席话令康芸一家人热血沸腾,打算在旧书业上好好干一番。
到2003年10月,韩克、康芸夫妇在英国开旧书店已经一年了,生活过得平静而幸福。康芸全力经营旧书店。韩克则在作研究之余利用陪妻子回国探亲之机,专跑国内旧书市,把“书香”旧书店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已读大二的刘康也愈发成熟而英俊,他研读了大量的版本学、出版学方面的著作,一面埋头学习,一面参加了学校的球队,他积蓄力量为今后创业作准备。
康芸想到这些年吃的苦,在旧书淘金中也把儿子淘成了材,她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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