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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身体里最温暖的光

发布时间:2019-09-15   来源: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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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天微亮,她便穿着那条早已过气的棉布裙子,迅速地出了门。
  
  等待加城最早的路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低着头,轻轻地抚摸着左手掌心的纹路。那颗暗蓝色的痣,已经横亘在那一片斑驳交错的掌纹中间,十年之久。
  
  黯然喟叹,原来已爱了他,十年之久。
  
  她的思绪在麻木地行进,她的眼透过沾满露水的玻璃窗,看着街道旁开张的门面,越来越多的人影。都如云烟般,只在眼前掠过。片刻就无踪可寻。内心压抑着无形的孤独。令人感到窒息感。即使是眼前再繁华喧闹的场景,她依然将此类划归为不可入侵的奢华。让疼痛在无边的寂寞里蔓延,像困兽般毫无喘息的机会。任由情感和理智在边缘游走轮转。连挣扎,都显得十分无力。
  
  她常常会想,自己这般活着,到底是为了何种目的。她甚至再不愿为他哭了,没有眼泪地,无声地哭泣。
  
  已经不能确信,胸内腔跳动着的,是时常难以安抚的钝痛。还是鲜活如昨的哀伤。
  
  大部分的时间,公交车上只有她和司机。到达终点站的时候,她的手心已被揉捏出一片殷红。试图将存在于手心的那颗痣从掌心消去。
  
  以往到现在,所憎恶时光的,便是它在她身上留下诸多疼痛却不可磨灭的印记。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她,不要忘记过去。
  
  二、
  
  风轻轻地吹来,掀起她的裙子,有些泛黄的裙角在风中肆意摇摆,她的局促不安一览无遗,仿佛被捆缚着的灵魂,在渐渐苏醒。她轻轻地按住裙角。
  
  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她穿着它,跟在他的身后,沿着铁轨小心翼翼的走着,像做一场时隔已久的告别,又恍若是为了完成年少时候的一个夙愿。彼此仍在默默无言地互相牵扯。到达那棵古老的黄角树下的时候,她的泪,终于在长久地沉默中喷薄而出。
  
  她怀念那一间简陋的租房里,飘出芬芳四溢的人间烟火。那扇因油烟浸润过久,而凝结了许多难以去除的稠垢的旧玻璃窗。称不上色香味俱全的饭。木质小圆桌,陈旧得吱呀响动的老木椅。院内粗大挺拔的黄角树。
  
  最怀念的,是那个说要与她共握苍老的少年。站在她永不熄灭的记忆中的少年,徐辰。
  
  他就在眼前,在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却让她有种咫尺天涯的错觉,他挺着背自顾自地走着,不曾回头。
  
  亦如当年,她跟着他身后,不知所措,却不曾后悔般。固执。决然。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徐辰的背影,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瘦弱。他已经不再是不懂世故,不谙人情冷暖的少年。
  
  叶倾禾恍惚之间觉得,时光在陌生的轨迹上重叠,让记忆变得真实又混乱。仿若多年前,早已做过此般假设,却在脑海中找不到一丝痕迹。
  
  他们穿过人烟稀少的郊外,生机浓郁的青草地,或深或浅的小沟壑。走过横跨高速的石板桥。他们徒步而行。彼此没有语言。
  
  他送她到楼下,她的泪滴落在他温热的胸膛,这样浓烈决绝的感情,终于有了归属。她哭得很用力,全身止不住颤抖,眸子里印满了绝望与孤独,他转身,张了张口,终于说出,“请你,不要再爱我了。请你,不要让自己再活在这样的悲痛里。”
  
  她一言不发,看着他渐渐消失在视野,仍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抵抗他离去的悲痛。
  
  蚀心的疼在身体的每一处肌肤蔓延。终于,她渐渐失去力气。跌坐在铺撒着些许竹叶的地面。任由回忆翻天覆地地袭来,在湮灭的时光中穿梭。
  
  她缓慢地闭上眼,依靠在身后的青竹上。原来,尖锐的记忆只会让人深感无能为力。
  
  她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轻轻的说,辰,哪怕上苍永不开释你予我最独一的那一段时光,也足以令我相信,所谓生命,不过是一场罪孽深重却仍义无反顾的救赎。
  
  三、
  
  年的冬天,他们用辛苦赚来的钱,租了一间简陋的房子,小小的空间里,偶尔会从漏风的窗户吹进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夜晚,他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裹着单薄的棉被。她是极寒的体质,总是冷得打颤,他便将她抱在胸膛,用身体去温暖她。
  
  那段日子虽清苦,但并不觉得难过。
  
  倾禾。以后我们在加城城南区买栋白色的大房子。然后领养几个同我们一般孤苦无依的孤儿。你再给我生一大堆的孩子,你说好不好?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真诚,他的善良。她将头埋在他温热的胸膛,双手紧紧地环拥住他。
  
  倾禾。能遇见你,真好。
  
  然,想象不敌现实的坎坷。那一晚,她坐在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上,带着耳机哼着歌,构思着撑在墙角那幅尚未完成的素描。等待迟迟不归的徐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徐辰酒醉而归,白色衬衣的领口印着半个鲜红的唇印。领带松垮着,纽扣掉落了三颗。他双眼通红,眼中迸射着欲望的火花。
  
  她沉了心,不闻不问,起身拿起那支他为她买错的铅笔。站在那幅未完成的画面前。
  
  徐辰上前一把拉过她,将她抱到床上。吻住她的唇。她没有做任何反抗,沉静地眸子里映射着清冷的光。他开始胡乱撕扯她的衣服,他的手掌浑厚滚烫,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在他深入的那一刻,她将手中的铅笔狠狠地刺进了左手的掌心。
  
  时隔多年,她已不记得,它是如何在脉络下变成了一颗暗蓝色的痣。如罂粟般,让上瘾的人明知道不可涉及,却甘愿沉沦。这么些年过去,她始终未曾想过将那截埋在血肉之间的铅笔芯取出来。
  
  那一夜过后,徐辰清醒过来,看见的便是床单上那一块殷红的血印。他曾答应过她,处子之血只流于新婚之夜。他急出一头冷汗,心虚地看着正在绘画的她。
  
  倾禾。
  
  她不作声,良久才放下手中的铅笔,转身对他说。
  
  辰。爱是理解,是包容。是互不隐瞒,坦诚相对,永不以猜疑之心过问心爱之人。如今,我们已不再是三年前毫不懂事的孩子。我们已经**。我不怪你。
  
  他紧紧地抱住她,轻轻地拍打她的背。她的泪终于顺着清瘦的脸庞滴落。
  
  为那一句曾令自己满心欢喜的承诺。
  
  为那个从来都能一眼看穿她的男子。
  
  她是那么努力地掩饰着内心日渐滋长的失望。她是那么虔诚地希望,幸福在预先画下的蓝图上逐步前进。但上苍这样残酷的,将自己变成一个匍匐在现实之下的女子。
  
  因为他懂她。无需她多说一句。只要一个眼神,便能认清真实的她。他感觉得到她在难过。
  
  年月日。是回忆里永不褪色的日子。
  
  天空一直打着空雷。乌云密布。狂风卷着细沙。加城第一次出现这样古怪的天气。手机失去了讯号。叶倾禾将素描交与中介之后,便匆忙往徐辰上班的地方赶去。
  
  拐角处的十字路口,停着一辆像不久前遭遇撞击的公交车。
  
  她惊恐地看见倒在方向盘上的司机旁边,正在对峙的两名男子中,那个她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却在此时,被带着黑帽的男子快速地刺中一刀。男子从车门跳了下去。
  
  她看见他痛苦的模样。
  
  看见他努力的将车停控了下来。
  
  看见车上的乘客自顾自的下车窜离。无人理会感激或者理会他。
  
  她向着他奔跑过去,一路跌跌撞撞。
  
  他脸上放大的痛楚的表情,如针线穿刺着她的心脏。他的左手紧紧地捂着胸口,靠在座椅上重重的喘息。沾满鲜血的右手在车窗上写下了一个鲜红的字。他对着她微笑。
  
  她甚至还来不及叫喊他的名字。一阵火光之后,轰的一声巨响。她被震出几米远。失去了知觉。
  
  那个字似一个诅咒般,将她定格在此后漫长的时光里。
  
  叶倾禾是在三日后醒转的。她睁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无论医生与**询问什么,她都置若罔闻。仿若一副被架空灵魂的躯壳。
  
  只**离开前的那句话,轻柔地飘进她的耳。刺痛心脏。
  
  叶小姐。此次爆炸事故对您肚子里的孩子影响不大,希望您好好休养。
  
  孩子。
  
  孩子吗?
  
  她苦笑着,自言自语。
  
  反倒宁愿永不苏醒。
  
  永不。
  
  四、
  
  身体传来的剧痛,提醒着她罪孽深重。
  
  然而当她躺在手术台上进行人流的时候,她是狠了心,要自私的,剥夺了体内的小生命。带着理智与清醒。孤罔与决绝。她是那般残忍。
  
  是二十四岁开始。她依他亲手在车窗上书写所愿,活。
  
  活着。灵魂却在转瞬之间苍老枯竭。任由似水年华被悲伤湮汜。
  
  他要她一个人活着。可她自知,自己是如此偏执的女子。所以她一直不敢哭。怕会亲手结束这场生命。
  
  此后,她依靠徐辰的公司发放的抚恤金与一大笔人身保险金额。买下了那栋白色的大房子。将大部分的金钱捐助给了儿童基金会。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她的记*越来越坏。已经记不清他们之间曾经的种种与未完成的种种。心脏是**的空洞与寂静,她失去了从前拥有的所有,从此拒绝拥有。
  
  她喜欢待在没有光亮的房间,来回走动。虽然时常会产生幻觉,出现幻听,十分抑郁。长久地失眠。不与任何人说话。却已成习惯。
  
  每年的月日,她会吞服一片安眠药。她固执地认为,那样便会与他同眠一日。
  
  她不是不懂,他其实要的,不是她如死去般活着。
  
  不是她生不愿死不能,一个人背负这沉重的时光之罪。
  
  只是她做不到。
  
  后言:终于将《活》再次读了一遍,这篇散乱的文字,终究该得到归结。于是,我与辰再次作别。重逢。
  
  希望他们的故事,足够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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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我曾像一只惊弓之鸟,却每时每刻处于黑暗,活在恐惧中。你握紧我的手,带我走出*暗,义无反顾地奔赴未来。你给予的温暖,是那么的刺痛而又让我贪婪。可是辰,原谅我。原谅我,杀死我们的孩子。
  
  她逃离医院。来到那栋按揭的白色大房子。拉上窗帘,关掉灯,遮蔽了所有的光亮。穿上他的衣。用布遮住眼睛,在空荡的房间里面走走停停。
  
  她想象他还在身边。
  
  没有离去。少年说,倾禾,你就是我的一切。
  
  他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他的颤抖。清澈的眼里流露出欣喜与感动的光。叶倾禾沉浸在他的温暖里,无可自拔。正是十六岁的花季,她爱上了他。自此便甘愿坠入无止境的漩涡。
  
  那时候她想,何当同心人,两两不相弃。是多么美的誓言。她定要与他执手到老。为他生儿育女,细琐柴米油盐,一同看老月青山,做属于他一人的女子。
  
  十七岁那年,他牵着她的手,毅然离开了那所从小收养他们的孤儿院。她走在徐辰的身后,谨慎地数着他脚下的步数。她抬眼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背影,像走进一个美妙的世界,踩着的每一步子,都如钢琴般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五百二十步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叫住他。
  
  辰。你娶我。
  
  少年逆着光的脸绽开一个幸福的笑容。
  
  嗯。我非你不娶。
  
  她便笑逐颜开,感到明媚温暖。长长的睫毛在日光的照耀下,仿佛镀上了一层精灵赐予的光。年少的诺言,承载了两颗童真无邪的心。如纯白的灵魂。却亦如利器般,能轻易地将人刺伤。那时候的他们都太年轻,不懂如何包裹各自的灵魂。她缓慢地沿着车站的外墙,数着步子在青石板路上行走。篱笆墙上攀附着的喇叭花蕊,渐渐成为紫色的墨点。竹林里撒漏的微光,斑驳了交错的枝叶,光与影在地面形成一幅宁静的画面。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像在空谷间回荡般,毫无痕迹不容琢磨,在她那颗孤独的心上回溯。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陷入幻想的混乱中。凌晨三点,她起床为自己化了个淡妆,遮掩憔悴的脸,红肿的眼。然后将被**的长发散落在背部,侧过身,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些曾被他干净的十指抚摸过的头发,此刻正安静地贴合着她的背。
  
  它们无法感受到,她锥心刺骨的疼痛。仿似体内那个手持镰刀的恶魔,正在无声地撕扯她的灵魂。
  
  她抱着自己,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镜中那双已渐渐枯萎的眼。像欣赏一件雕刻精美的艺术品,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急流,欲望的端口释放出饥渴的信息。然她的心却在瞬间沉入一片冰冷。
  
  再看不见任何光亮。
  
  感受不到任何温暖。
  
  黑暗里,肮脏的,糜烂的,破碎的,丑陋的,不堪的……
  
  汇集到眼眸。她捂住眼睛。缓缓地蹲下身,用膝盖死死地抵住双手。从一开始我们都知晓,年轻的时候,必定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如爱你会是我一生的劫难。
  
  但我只想要你知道,我的爱不止整整一个曾经。
  
  就算余生只能逆着光,拥抱着孤独终老。
  
  你知道,你是我身体里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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