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出现在长江边的破船上。一道闪电照亮了汹涌江面,照亮了江岸边的破船,也照亮了移动的黑影: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男子在栏杆边双手合拢,自言自语道:“天若有灵,请保佑我的双亲和手足幸福平安!风若有情,请转告我的家人,我爱他们……。”
“轰——隆——”
他呆愣了一下,茫然四顾。
忽然,他发现岸上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朝这边移过来,借着闪电,看清来人是一女子。
男子迅速隐身到破船的驾驶室。
女子头发被风吹乱,连衣裙在风中摇摆;她右手捂脸,嘤嘤地哭。渐渐地,她走近了,发出了一声尖叫:“妈妈,女儿去了!” 尖利、悲哀、绝望,像一把刀刺向男子的心!惊得男子从黑暗里跳了出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你,你,要干什么?”
雨,倾盆大雨落在两人头上,脸上,身上…..,女子奇怪地盯着他。
“千万,千万不要自杀!”男子一边将女子往破船的驾驶室里拉,一边说。
女子有些清醒过来,眼光直直望了他一会儿,低语道:
“你,是谁?你管我干么?”
说完她拼命挣脱了他,纵身跳进了河水。
男子也随即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在水上扑腾,女子连呛几口水。
男子几次将她拉向岸边,她几次向河中心扑腾。
他们在水里撕扯,弄得双方精疲力竭。
男子情急之下,猛的一掌挥过去,打得她晕头转向。男子趁机将她拉上岸,并拉进了驾驶室。
“你凭什么打我?”女子的拳头胡乱打向男子。
男子迅速关上驾驶室门,气喘吁吁地长叹一声:
“唉!你怎么和我一样的绝望?”
她发抖,手下意识地抱着胸:“你也不想活了?”
“是的!”
“为什么?”
在江水奔腾声中,在风雷雨声中,男子缓缓地开了口:“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我十六岁就下了学。之后,做小工,提灰桶,瓦桶,搬运建材,搬运粮食等等,我用体力赚下的钱,开始做生意。五年前,我成了资产近几百万的小老板。不料,在九六年一下子亏了个精光,我从小富翁突然间变成了穷光蛋!”
虽然非常冷,但是女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手足们为了让我东山再起,不断给我凑钱,借钱,然而,霉运不断,一亏再亏我,大病一场,却无钱医治。为了救我的性命,大哥为我卖了房子,一家人漂泊在外;姐姐为我与姐夫离婚,南下打工;妹妹为我夫妻不和,争吵不断……;尤其是女友,前两天弃我而去,当了有钱人的二奶。我如今负债累累,就连年老的父母都无法养活。虽然,曾在异乡干过最苦最累的活——但是,直到现在,我仍是一无所获!唉!……”
沉默,久久地沉默。
女子牙齿打颤,语音有些含糊地说:
“你,其实非常幸福,因为有家人深爱自己!而那个浅薄的女人,她的离去,也是你的福气!你不仅仅要为家人、为自己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要证明给她看,她所抛弃的,将是世间最有本领的男人!”
男子听了,沉思良久,说:“也许天不该绝我吧,竟然在如此境地遇见了你!你的让我茅塞顿开。是的,我为什么要自杀,让自己的父母手足再为我伤心绝望?实在是愚笨啊!”
“你多大?”女人苦笑了,又问。
“”
“你见识广,口才好,人年轻帅气,根本不用再去干体力活,完全可以应聘管理者。”
男子点点头:“刚才,我是多么自私与愚笨哦!”
女子没有回答,沉默,长时间的沉默,也许她联想到了自己。
“你呢,如何要结束生命?”
“唉,前些日子,男友在得知我怀孕的情况下,弃我而去;万般无奈之下,我借钱打了胎。一个三十多岁年老色衰的女人,文化水平低,又没特长。你说,我拿什么继续生活下去?”
男子听了,皱起了眉。
“女人的青春易逝,没有了青春,等于没有幸福!……”
“如果我是你——”男子字斟句酌地开了口:
“但是,并不等于就没有机会做一个幸福的妻子和母亲的!”
一道闪电照亮了男子瘦骨嶙峋但变得坚定的脸:
“上岸去吧,我们的身体都经不起这样折腾啊!”
男子打开门,拽着她的右手,说:“走!”
此刻,他的力量非常大,将她连拉带拖地拽上了堤面。
“自己身处绝境,竟然还希望他人活着,足见灵魂的高贵!而且,你成功地说服了我,足见你非常聪明。”
她哀叹一声:‘唉,也许吧!”她刚说了半句,一个炸雷在头顶响起,雨下得更大了。
“唉,刚才我真傻!我们还如此年轻,如何不拼他一拼再说?”她语音变得坚定起来:“我们的生命不仅仅属于养育自己的父母和血浓于水的手足,更属于我们自己的未来啊!”
男子点头应和,说道:“……那么,我们当务之急,是换套衣服,吃顿饱饭。我这有三百元,两人共用,能挺过去吗?”
女子眼露光彩:“元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让我来安排吧,一定能度过的!”
闪电照亮了她那双变得坚定与喜悦交织的眼睛。
“轰——隆,噼——啪——”惊雷阵阵,闪电声声,一对互相扶持的身影在堤面慢慢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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