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放下女儿,顾不得抖掉身上的雪,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忽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把钥匙揣进口袋。
笃笃笃,不高不低,不紧不慢的敲门声伴随着周芝的爽朗笑声一起传出:“老公,老美女小美女回家啦!” “进屋吧,门没锁。”家里传出丈夫张连长的声音。这天,休假探家的他坐了一天的火车,晚上到家顾不上休息,钻进厨房“积极表现”。无奈厨艺生疏,这会儿,他被洋葱呛得眼泪直流。
敲门声又响了一遍,还是刚才的声音和节奏。以为妻子没听见,张连长边用湿毛巾擦眼睛,边提高嗓门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声音又响又慢,与此前的敲门声大不相同。声音里带有执拗和不满意的意味。张连长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妻子一定是手提重物,进门不方便。 “来了,来了。”张连长扔下毛巾,忙不迭拉开房门,欲从周芝手中接过重物,可她却两手空空。望望四周,也没见大包小包。张连长感到纳闷,抱起女儿问妻子:“为啥不直接进屋呢?”
周芝嫣然一笑,没有作答。张连长看她不愿意说,便不再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每当周芝回家,“笃笃笃”的敲门声总会响起。令张连长不解的是,每次扔下手里活颠颠跑过去开门时,他发现周芝手上提东西敲,两手空空也敲,钥匙在手上还敲。
张连长好生奇怪,妻子这是怎么了?见过敲门的,没见过敲门上瘾的。是故意逗他,还是另有原因?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张连长实在忍不住了,选个合适的机会问周芝:“又不是没带钥匙,干嘛非要敲门?”
周芝笑笑,少顷才轻声说:“问你自己啊。”
问我?跟我有什么关系?张连长愈加困惑。周芝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不平静的心情,反问道:“说说看,你在边防部队当连长这年,我爱不爱敲门?我一年敲过几次门?”语毕,她的眼眶湿润起来。
“这倒是。”张连长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些年,周芝和他分居两地,他在内蒙古乌拉山戍边守防,周芝在内地都市辛苦打拼,遥距千余里,一年只有一次相聚。周芝同千万军嫂一样,亲人远在天边,自己独撑门户,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料理家务,有时还奔波到老家替他尽孝,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来去匆匆,尝尽了一名边防军人妻子的甘苦,哪有敲门进家的福分和情趣?
张连长恍然大悟:鹊桥相会了,妻子是不是在寻找失落的那份温馨呢?
望着妻子雾蒙蒙的眼睛,张连长心中涌起深深的愧疚。那晚,他一夜无眠……
“笃笃笃”的敲门声仍响在每天周芝下班的时候,永远的固定节奏。只要张连长在家,一听那熟悉的敲门声,便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紧紧握住周芝冻得冰凉的手,嘘寒问暖,拿来拖鞋,端上热茶,送上一片关爱和深情。如果不在家,也一定会留下一纸短笺。
天天耳濡目染,张连长的小女儿也如法炮制,听到敲门声,赶忙迎过去,门一开,小手一伸,甜甜地叫着:“妈妈请进。”让周芝乐不可支,一身疲劳和所有烦恼立即烟消云散,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后来,张连长家搬进了高层楼房,同楼道里的邻居们都装上了电子对讲门铃,唯独他家是个例外。张连长每次探家,依旧乐听妻子那不紧不慢、不高不低的“笃笃笃”敲门声。它是温情和惬意的表达,是温暖和慰藉的传递,是对团圆的日子的珍惜和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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