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拉·布瑞丽特,一个生活窘迫到靠领救济金度日的已婚女人,近日在接受俄罗斯媒体专访的时候,自称是俄罗斯前总统普京的初恋情人。那天,我在报上读到了关于她回忆往事的报道,自然是围绕着普京做文章的。
读完之后,不由得气噎。
“……十六岁的时候,我便预见他会成为总统,是克里姆林宫的领袖。”——如果我是维拉,我想,我不会说这样的话。要说就在十六岁那年说。如果十六岁那年你便预见了普京的辉煌,那你是否预见到了自己会领救济金度日?如果说普京的命运你无权把握,那自己的命运为什么不试图变得好点儿?没意思的马后炮还是不要放的好。如果是想就此显示自己的聪明智慧、目光深远,那反而泄露的是自己的无清无浊、没谱没调。
“……那是我终身难忘的。一个隆冬的新年夜,我和普京的朋友们在他的家里过新年,突然有人提议说要玩旋转瓶子的游戏,于是普京开始转瓶子,当瓶子停下来的时候,正指着我。我们吻了,吻得很浅,但那感觉却很真实。那是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当时窘得脸蛋发烫,心中却燃起一团烈火。”——如果我是维拉,我不会这样痴迷地描摹自己和普京的初吻。而在俄罗斯的青春里,这吻不过是一个寻常游戏里的寻常赌码而已。能使这个赌码增值的因素只有一个:普京的总统身份。这未免让人恶心。而作为当事人,把当时的状况描摹得越生动,现在的不知趣也就越生动。
“……他是个血气方刚的帅小伙儿,有着雄浑的男子气概,天不怕地不怕。他经常与一班朋友大喝烈酒和香槟,对女孩子有着磁铁一般的吸引力,简直是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当他一出现,所有的女孩子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事到如今我仍记得他的双手,那短而粗壮的双手。在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我曾梦想着能和普京一起步上红地毯。”——如果我是维拉,我会克制自己对普京如此赞美。如果赞美是双方的,那还情分相当,可以原谅。可惜不是——这只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女人在唱独角戏。是,她唱的姿态很隆重,但这种隆重未免过于凄凉。即使是面对传播最广泛的媒体专访,即使有无数人在电视机前驻足,在报纸版面上浏览,那也还是凄凉,而且是更不堪的放大了的凄凉。
如果我是维拉,我更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一个朋友想和普京谈谈从军队征召警察政策的改革问题,知道维拉和普京有过这么一段前情之后,就委托她联络普京。于是她给普京打了电话。“我很失望。回复的电话是让我报上姓名、住址、电话号码以及要咨询的问题。我突然觉得很沉重,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初恋的面子被摔了,失望是正常的,她本来就不该抱什么希望。我甚至觉得,如果生活够麻辣,还应该让她失望得更狠些:比如她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普京。当她想要扑过去迎接普京的拥抱时,普京则彬彬有礼地伸出手,同时面含亲民的微笑向她表示问候:“大姐,你好。”
当爱情已经时过境迁,就不要再去提起;若实在想要提起,请像写流行歌词那样,只使用你我他这样的代词,千万不要实指。世事变幻,白云苍狗,抒情的歌谣如果都变成实指故事的话,往往是最残酷的:如果他是失意者,你的描述是对他的羞辱;如果你是失意者,你的描述是对自己的羞辱;如果你们都是失意者或得意者,那你的描述是对你们彼此爱人的羞辱;如果你们都没有结婚,那就干脆结婚;如果你只有回忆的欲望而没有结婚的可能,那就是对于你们共同经历过的这段爱情的羞辱。
所以,还是请不要自取其辱。
如果我是维拉,我想,我会对这段感情保持静穆,我会沉默。无论我是一个领救济金的女子,还是一个声名显赫的女王,我都会从根本上拒绝接受采访,对他的初吻,对他的手,和他曾经所有的细节保持沉默;更对他现在的一切——言论、行为、政绩,以及权力,统统保持沉默。我会静静地对他关注,关注报纸上每一条有关他名字的新闻,关注电视上每一个有他笑容的镜头,仅此而已。如果一定要提起,也得是他先提起,而我,在他提起时,依然沉默。
我只让他活在我的记忆里。
这是一种骄傲。
这是一种尊严。
我想,这样的初恋,才是配得上普京的那份初恋。懂得这样做的女人,才是配得上和普京初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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