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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纸鹤

发布时间:2019-09-15   来源: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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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安在午夜的大街上徘徊。

    阿安像一只蜘蛛,从新街口出发,以东南西北四条主干道为轴线,织网。这是一只伤感的、憔悴的、坏了胃口的蜘蛛,所有的欲望、追求都载不动了,满心渴望的只是一片温暖的枯叶。城市是旅店,他已经同它结清了账。现在,铺的盖的都被拿走,他孑然一身,像来时一样。

    在这里读博士两年,阿安一直坚持不辍地编织着他的网,他的巢穴,他的羁绊,他爱这个温柔缠绵与他气质相匹配的南方城市,想留下来。谁知所有努力竟是白费,一阵风吹来,那些美丽的经线纬线全部化为乌有,实实在在拥有过的一切都如梦一般变得不可摸捉,不可信。两年里,曾认识那么多人,交过那么多朋友,现在一旦要离开,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告别的人。

    阿安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温情,他狠狠地嘲笑自己,一个外省青年,一个过去时态。

    梧桐树阻隔了星光和月光,路灯昏黄,街道因困倦而摇摆。阿安向每一处黑暗的街口张望,直到三天前,他还在那些地方与女孩子们约会。

    路上人看他的目光都鬼鬼祟祟,警察把他当小偷,小偷把他当便衣,没有人愿意走近他,只有在街头游荡的妖艳女子像流星一样交替向他撞过来,她们把他当嫖客。没有人相信,在这黑沉沉的夜晚,在这霓红灯撩人的繁华街头,这个年轻男人心里憧憬的竟是爱情。工业革命以来,人们对爱情的想象力每况愈下。

    阿安手里的浅红色千纸鹤一遍又一遍地被汗水打湿。本来,他有一千次机会将它送给某个女孩子,换来做丈夫的名份,这样他就有充足的理由留在这个适合著述和生活的地方。然而他却执着地将它收藏起来,为了等待一个幻影,阿安在心里叫她江南。

    现在,留下来的机会已经失去,天明以后他将踏上南下的列车,雾一般的江南,再也没有机会找到了。

    阿安手里的千纸鹤,看上去满身萎靡的倦容,已经很陈旧了。他犹豫再三,一用劲,把手握成拳头,千纸鹤剩下一团废纸,再一扬手,纸团飞了出去。

    阿安的心也随纸团飞出去,再也找不回来。

    阿安收拾好行李后,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声音陌生,问他什么时候起程,并说要去送他。阿安很感动,他们聊了几句,对方始终不告诉他自己是谁。阿安对这个陌生女人怀着一种莫名的好感,他想起了江南。每当阿安被女人感动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女子。

    他折了一只千纸鹤,打算把它送给这个来为他送行的女子。

    阿安在午夜的街道上一遍遍地搜寻,没有发现这样的人。

    在某个树影憧憧的路口,一个挥小红旗,戴红袖标的老头长时间地用一双怜悯的眼睛追随着阿安的身影。一段时间以来,老头每天看见阿安在同样的时间里从他面前经过,个把钟头以后,又以同样的姿势原路折回。老头想,多体面的一个孩子,可惜疯了。

    老头向阿安招手,阿安走过去,在老头身边停下来,对他抱以真诚的一笑,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马路边的隔离栏上。

    老头说,你多像我的儿子啊,他笑起来也和你一样明媚。阿安问老头为什么晚上在这里挥小旗,老头说这个路口车辆多,他儿子曾经丧生在车轮下,他不希望悲剧再发生。老头的慈祥与平和令阿安感动,阿安想,多好的老头,可惜疯了。

    他们并排靠坐在马路上的隔离栏上,像两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嘴里不停地交谈,心却隔得很远。

    阿安坐在老头身边,心里越来越不安。

    阿安东张西望,六神无主。当午夜的钟声缓慢敲响的时候,阿安对老头说不行我还是要走。老头心疼地摇摇头,向着阿安的背影说,回去吧好孩子,其实你已经看出,这个城市没有你要找的东西。阿安面颊上倏然滑过两串清凉的泪水。

    这是一个温柔靡丽的城市,一个容易发生爱情的地方。这里的女孩子都天资聪颖,容貌姣好,又笃信爱情,相信爱情可以拯救女人。因此只要遇到爱情,她们一概牢牢抓在手里,又不急于选择,不是贪心,而是性情慵懒。于是,这些毛发一样的东西便在心田里一个劲地疯长起来,长成参天大树,把心撑裂。心荒了,杂草蔓延开来,昆虫滋生,野兽出没,猎人出现了,阿安也出现了。

    两年前,当阿安怀揣着博士生录取通知书,第一次以主人的姿态站南京在街头时,他还是个野心勃勃对生活充满幻想的孩子。白T恤,牛仔裤,背包里装着简单的行李,清秀的面庞好象江南三月的天,看不到一点点愁云。

    从车站到大学还有相当长一段路,这时,阿安衣袋里的零用钱已经不够招车。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当然不是第一次。他完全有把握在比这更困难的情况下维持住自己的体面。

    阿安在路边台阶上坐下来,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沓浅红色香喷喷的信笺纸,飞快地折叠起来。这些纸是他专为即将发生的爱情准备的,现在他必须出售它们来换取车资。为此,他对爱情怀着深深的敬意和歉疚。

    一只浅红色千纸鹤很快呈现在阿安手上。阿安把它放在台阶上,用一张纸写上价格:元,然后开始折第二个。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台阶另一端,惊讶地打量阿安,打量他手上的千纸鹤,千纸鹤折好后,她向这边走来。

    女子蹲在阿安面前,捧起那只千纸鹤端详。阿安瞥她一眼,一个美丽而不合时宜的女子。现在人们已经不崇尚高贵了,她竟然还梳这么一种高高盘在头顶的发式,露出天鹅一般的脖颈。

    你这东西卖吗?女子问。

    卖。我就是干这个的。

    可我看你不像个手工艺人。女子说。

    阿安说我现在是。

    年轻女子说,你现在也依然不是。你是一个精神贵族。因为你的眼睛里根本没有乞怜,你在游戏。你甚至怜悯街上这些你希望得到他们帮助的人。他们不帮你,你怜悯他们,他们帮助你,你一样怜悯他们。这些人,你叫他们芸芸众生。

    阿安不喜欢听这类从生活杂志上读来的深刻,它们很像是女人脸上的化妆品,含有太多的铅质,这种东西对人体是有害无益的。阿安双眉一挑,脸上露出微笑,看上去像一个可爱的小魔鬼。女子心里一动,她清楚,自己是输定了。

    他抬起头,发现女子正专心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阿安一时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黎明。田野。雾,到处是雾,混沌而幽深。有水的波光在浓雾间穿越、跳跃。雾在身边漂浮,阿安看到浓雾深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这片陌生的天地里看见自己,且身上有一层圣洁的光晕,阿安大大地惊讶。他追上去,想抓住自己问个究竟,那身影却倏然隐去,无影无踪。阿安不顾一切往前追,雾颤动一下,消失了,田野也消失了。想靠近些,却越走越远。女人的世界原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它的原理与男人世界正好相反。阿安心头有一阵紧紧的喜悦。

    你在看什么?女子问。

    阿安孩子气地脸红起来,说,我从你眼里看到了江南。

    女子扑哧笑起来说,自作聪明!居然能从北方人的眼睛里看出江南来。

    阿安也笑起来,说,我真的看到了。

    候车大厅的喇叭里正在报车次。女子慌忙收起手里的千纸鹤,站起来说,你不该待在这,快去你要去的地方吧。

    阿安目送女子向候车大厅跑去,向她挥挥手。

    女子走后,阿安一低头,看见地上二十块钱,脸又一次红了。他抓起钱跌跌撞撞追上去,女子已经消失在人群中,甚至连她穿的什么衣服,阿安也想不起来了。

    阿安在心里把她叫作江南。

    阴险怪异充满瘴气的江南,他恶狠狠地嘀咕说。

    又有别样滋味在心里,却说不出来。

    天擦黑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大学门口停住,阿安从上面跳下来,将那二十元钱交给司机,然后重重地将车门关上,车子开走了。

    阿安已经把先前的遭遇忘得干干净净,颇为自大地站在校园门口,东一眼西一眼地看着一群又一群鲜艳活泼的女孩子从面前走过,深深地吸了一口带花香的空气。这个年轻的、精力充沛的男孩已经从空气中嗅出爱情的气息,那正是他放弃北京大学而选择这所南方大学的原因。粗糙的北方不适合爱情生长。

    他在校门口叫住一个长发飘曳、眉目疏淡、身段丰满的女生说,同学,帮个忙,我的行李太重了。

    女生和阿安一人一边同时用力拎起行李,女生说,你的行李没有多重。阿安说读书人的行李能有多重?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女生的嘴角绽出一个奇妙的微笑,问,您贵姓?

     阿安听出她娇滴滴的发音中多于本地的齿音,心情好极了,幽默感油然而生。说,我贵姓吴,你免贵?

    女生笑得一蹋糊涂,边笑边说,叫我阿苏吧。

    阿苏是阿安在南京的第一个女友。但是阿苏很快就和他分手了。阿苏发现,阿安在她身上寻找别的东西,一些她没有的东西。

    这是不道德的!阿苏愤怒地说。

    阿安耸耸肩说,这对我来说却是最道德的。

    没有人能准确说出阿安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看上去既像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学者,又像十足的市侩。他一方面写观点尖锐的大块文章,批判世俗生活,批判知识分子,批判学术界,另一方面又怀着极大的热情介入世俗生活,热衷钻营和炒作。有时甚至不惜把自己装扮得像个流行歌星,经常出没在电台和电视台,夸夸其谈,与人打笔墨官司,把自己的大幅艺术照片登在一些发行量极大的生活杂志上,一个月固定几次接受晚报记者的采访,谈一些市民关心的话题,或文坛新闻,藏否人物。在已经十分繁忙充实的应酬间隙,还不忘约见崇拜他的女孩子。欣赏阿安的导师瞪着吃惊的两眼看着阿安,奇怪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长好几个脑袋,能够同时进行几种完全不同的思维。阿安自己也懒得去理解自己。但他心里有一个目标是清晰的,那就是江南。他在以一种形而下的方式寻找形而上的理想。

    阿安成了时髦人物,青春偶象。求爱信每天都从全国各地向他涌来。阿安接受所有女孩,在她们那里抓取一切有可能是真的东西,但每次似乎都不能善终。他的风流名声因此传遍了全国的大学校园。后来他和女孩子之间的关系不那么融洽了。

    女孩子埋怨阿安竟滥用感情,甚至超过了她们。而阿安却说这是她们的错。阿安说他之所以和许多女孩交朋友,其实是为了寻找其中一个。而她们全都不是,甚至连像也不像。她们给他的爱情全是人造食品之类的代用品,这类东西对一个健康的人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不得不继续寻找下去。

    这样一来,虽然阿安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别人的梦中,至今仍是单身一人。女孩子们纷纷离去,阿安心里不好受,但只是耸耸肩。她们并不是他最关心的。

    临行前整整一个月中,阿安每天都是在饭店酒桌上度过,每天都大醉而归。第二天起来,和哪些人喝过酒,说过什么话,全不记得。但他知道,作为一个朋友该尽的礼节,那些人都尽到了,他不应该再去麻烦别人。所以最后一天,阿安只给女孩们打电话,告诉她们他的要走了,非常想见她们,和她们道别。至此阿安才想到自己对她们很不公平。毕竟在江南之外,爱情仍然有可能发生。

    然而女孩们在面对他时,已经忘记了严肃和神圣。她们嘻嘻哈哈回答说,这又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东方不亮西方亮,你到了更南边,肯定会立即将我们忘记的。再说,这种为了告别的聚会,我们不是已经举行过很多次了吗?

    阿安苦笑。

    是的,他说过许多次。每当他求爱她们不答应时,他就会说,亲爱的,也许我明天就会死去,或者离开,永远不再见面,你不想记住我吗?开始,阿安的话还带有发自内心的寂寞和漂泊感,后来由于说得太多,慢慢变成他和她们之间一个诙谐的游戏,一句意在言外的暗语,除阿安自己,谁也不拿它当真。

    阿安挂断电话时对每个女孩说,像以前一样,我在街上,来不来你看着办吧。

    她们谁也没来。那个许愿要来送他的陌生女子也没有来。

    她们都成了游戏专家。

    有那么多的爱和喜悦,阿安原以为已经与这座城市拉起了无数根扯不断的维系,不管愿意不愿意,今生将停泊在这里,直到倦了,厌了,再向别处漂流,选择权在他。却不想,这只是他的幻觉。这座充满阴谋的江南城市早在他到来的那一天,就为他预备下了起程票,并在他即将离开之时,不动声色地将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一笔勾消。

    今晚的南京,除了钟声依然敲响,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连事件的残骸也藏匿得无影无踪。阿安成了故事中人。发生过什么已经不重要,只剩下叙述勉强散发着余温,安慰我们空荡荡的灵魂。好在阿安是个意志坚定而性情乐观的人,他一点不怪她们。他很清楚她们没有义务对他怎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快乐为原则。

    时间在流逝,越来越浓的黑夜的颜色渗进阿安的血液中,他的身体一点点地凉下去。

      

    火车站巨大的身影像一个布景嵌在灰白色的天空中。车站对面有一大片草坪,阿安迷迷糊糊走进去。这里没有路灯,只有月光。再往前走就是玄武湖。四周的树将草地和湖水分隔开来,湖水一波一波向堤岸扑来,柔与刚的碰撞,在黑夜里有一种温柔缱绻的意味。阿安颓然倒在地上,望一眼候车大厅前面的台阶,他想回忆,却睡着了。

    远远的,一个黑影在草地边逡巡,渐渐地向阿安靠拢。

    影子在阿安身边蹲下来,久久地俯视着阿安。

    露水重了,风从湖面上吹来,凉气侵骨。阿安猛然惊醒过来,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身边坐着一个女子。微弱的星光下,那高高盘起的发髻,颀长柔润的脖颈,甚至衣着也似曾相识。阿安麻木的灵魂躁动起来,想起那个被他称作江南的女子。

    阿安坐起来,隔得很近辨别那张脸。那张脸在他眼前变得十分生动和清晰,阿安知道不是梦,梦中的情形是越辨越模糊的。

    江南,你真的是江南。

    阿安想去抓女子的手,女子闪开了。

    我不是江南,我叫阿雪,来自北方。

    阿安高兴得手舞足蹈,说,你叫什么,从哪里来,这些都不重要。你还记得吗?两年前在那边车站的台阶上,我们见过面。

    阿雪脸上有一丝惨淡的笑容,很快平复了。阿安立刻从她脸上发现了变化。她再不像过去那样喜欢表述,神情中也没有过去的飞扬和灵动,像一具被缚在蛛网上的蝴蝶标本,除了美丽,还有一种对疼痛的满不在乎。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送你。

    天哪,难道在电话里说要来送我的就是你?

    阿雪垂下眼睑。

    阿雪,告诉我,这两年你在哪里?我一直在找你。

    找我?

    阿雪慢慢转过头来看着阿安说,是用你的身体?

    阿安的心被针尖刺了一下,自惭形秽。是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让他自惭形秽。

    看来,这两年她一直在默默地关注阿安,而阿安却压根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里。他大张旗鼓地寻找,以他的方式,结果是南辕北辙。现在,阿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离她比两年前更遥远,要走回来几乎不可能。

    阿安心痛。有些东西,其实正是在人们刻意追寻的过程中失去的。

    那么,你承认曾经爱过我是吗?

    阿雪的脸像一尊雕塑。

    阿安双膝跪在阿雪面前,拉住她冰凉的手,把她拥入怀中,阿雪浑身颤栗。

    告诉我一切。阿安说。

    沉默。

    好,你不说,我说。

    阿雪没有表示反对。她闭上眼睛,轻轻靠在他胸前,听他平静的心跳,听他温文而雅的声音,感受他的体温。陌生和亲切堆积起来,一点点地将她淹没。她不呼喊,也不挣扎,静静地看着自己死去。

    风力大了。玄武湖边的柳枝起伏不定,树叶发出痛苦的喘息,天空的黑在悄悄融化,星斗固定不住,纷纷摇落。露水沾湿衣裳。阿雪紧闭双眼,泪水从睫毛下渗出来。

    颓废的生命。

    美丽的死亡。    

 

    天色放亮,星光模糊起来。悠扬的钟声敲过五下,该进站了。

    嫁给我吧,阿雪,跟着我去流浪。

    阿雪冷冷地看了阿安一会儿,叹口气说,这也算是一种施舍吗?谢谢你的好意,你还不了解我。我轻易不接受别人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有可能是假的东西。

    阿安一愣,旋即脸涨得通红,大声说,是的是的,在你眼里,我是假的。可我在做所有你认为假的事情时,怀揣的是一个真诚的心。我敢说我从来不骗自己,你敢说吗?

    阿雪脸色苍白,说,我是不敢。

阿雪把阿安送上车,站在月台上,望着车窗里的阿安,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我一生都将追求你。

    阿雪眯起眼睛看阿安,神情寥落淡远,头发晨风中轻轻拂动着,像几缕收集不起来的思绪。南京的女孩子给阿安的印象总是一群一群的,而眼前的阿雪像一只离群的孤雁。他真想带她走。

    阿安拿出纸笔飞快地写了几个字交给阿雪,阿雪展开纸条,上面写着:我爱北方。下面落款是阿安的新地址。

    记住给我写信,阿安说,我不想再和你失去联系。

    阿雪默默地看着他,微笑。

    列车启动了。阿安提高声音说,记住写信,告诉我你的地址。

    阿雪微笑着向他摆手。列车走远了。

    阿雪精疲力尽,在候车大厅里坐了许久,不知最清醒还是最糊涂。她把脸埋在手里,泪水顺着指缝一直流到臂肘。候车大厅里乱哄哄的,不断有人来打扰她,阿雪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她怎样。

    载着阿安的列车不知正在哪块地域上奔驰,大地的震颤渐渐归于平静。

    她展开纸条,紧绷绷的面颊又一次湿润。

    

    这是关于阿安在南京的最后一个传说。

 

    顺便补充说一下,过了不久,阿安收到一只厚厚的大信封,拆开封口,首先掉出来的是一叠剪报,全是和他有关的内容。有他发表的文章,有别人评论他的文章,还有一些刊登他照片的杂志彩页。阿安把信封倒空,最后掉出来的是一只白色的千纸鹤。千纸鹤的身上有几行很小的字迹,看上去像一条条结痂的伤痕。

    录的是一首诗──

    甲:我病了?

        我好了?

        谁是我的医生呢?

        我把这一切都忘得精光。

    乙:现在我才确信你真的好了,

        因为谁遗忘谁就健康。

        阿安把信封里外翻看,没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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